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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音刚落，我便看到甄姜秀眉紧锁，一脸无奈凄苦的神情。
“黄公子，此题甚为繁杂，怕再有一个时辰方能算出。”
“此题答案，五千又五十。“
“姜儿可否讨教计算之法”
“当然。本师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就在于此么“我踱了几步，说道，”心急吃不了热豆腐。坚持听课，诸疑可解“
既然让他们明确了学习的动机，就可以开始了。
“闲话休提，言归正传。为师每日课业分为四门，每门半个时辰。”
“其一，曰古代汉语，凡论语，孟子、中庸等皆在此列；个其二，曰术数，教尔等演算之法，虽为雕虫小技，却应用甚多，更可令尔等思维严谨、逻辑缜密。。。。。。“
“黄公子，何为逻辑“
想必又是甄宓了。
”所谓逻辑盖指。。。盖指思维之法。甄宓既有此问，足见是认真听讲了。”我先给了一根胡萝卜，又抡起大棒沉声说道，“不过各位听好喽，下次提问，请先举手。七嘴八舌，想说便说，好没规矩”
我喝了口水润润嗓子，接着说道，“其三，曰杂学，琴棋书画、兵法、经权之道等之类皆归其中；其四嘛，曰现代语文，当下典籍，其意甚为晦涩，其文又甚为古远，为师却教尔等一些浅显、直白之行文方法。”
说白了，我还是希望尽量多地以一个后世人的方式活着，哪怕是多说几句白话。
话音一落，看见甄姜举手。
“大小姐请讲。“
“现代语文是哪位大儒所创蔡大家、荀大家抑或是郑大家"
权威膜拜，不是大儒就不能创了么
“非也却是为师这个小儒所创。或者难等大雅之堂，不过尔等便试听两天，若是觉得无甚可观，便可联名提议罢掉此课。“
。。。。。。
第一节讲古代语文，其实这是我四门中最弱的一门，跟古人中的精英分子细究”之乎者也“，我用不了一时半刻就得露了底子。话说，随便拿起一叠竹简，都得有好几个让我发懵半晌的汉隶。但是，在东汉不讲儒家经典是过不了关的，只能硬着头皮上了。
本山人自有妙计也许用不了多久，他们就会主动要求停掉这门。
“子曰，笃信好学，守死善道。威邦不入，乱邦不居。天下有道则现，无道则隐。邦有道，贫且贱焉，耻也。邦无道，富且贵焉，耻也。“我抑扬顿挫地读完，将竹简随手一扔，以他们恰好能听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，”神马乱七八糟的，狗屁不通“
“黄公子，孔夫子之言岂能称为“狗屁。。。屁不通足下此言颇有悖逆之嫌”
甄宓没有举手，直接质问。事实上除了秀儿之外的其他人，表情都是惊愕万分甚至义愤填膺的。如果这话让孔融或者陈蕃那样的装逼犯听了，我吃饭家伙高高飘扬的惨象也是可以想见的。
要的不就是这个效果么
我双手下压，说道，“各位稍安勿躁，为师请问，尔等觉得何为乱邦，危邦”
这问题简单得没人愿意回答。
“为师再问，眼下之大汉朝可算乱邦、危邦”
除了我这个”大逆不道“的，没人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，不过他们好歹还是用点头表达了自己的观点。
”好吧，问题来了请问，读圣贤书，所为何来莫不是只为了，到太平盛世、清平时节，山呼万岁、锦上添花，然后富且贵焉“
”自然不是。“甄俨等人纷纷摇头。
”既然如此，诚如夫子之言，卢子干、皇甫义真、朱公伟这般位居枢要、战功彪炳之肱股贤臣大可以“乱邦不入、危邦不居”，远遁海外，来个“无道则隐"喽”
以子之矛，攻子之盾。嘿嘿，你们是回答”自当如此“呢，还是”自然不是“呢
可惜，没人接招，世界清静了。
”好吧，那为师就继续了。诚如夫子之言，李斯、吴起、乐毅此等乱世能臣亦皆堪耻焉诚如夫子之言，李广、冯唐此等盛世难封之名将泉下有知，岂不要捶胸顿足、羞愧无地诚如夫子之言，公孙弘，石奋此等清平奸贼岂不是可歌可泣、足堪膜拜子曾经曰过啊，乱邦则隐嘛，卢尚书每日于那尚书台中忙得七窍生烟岂不是太不知趣“
看着众人脑洞堵塞的迷惑表情，我嘿然一笑，做了总结陈词：“无道而贵，有道而贱，耻也，盖指乐毅、李广辈，此寮原来如此不堪；反之，有道而贵、无道而贱，荣也，盖指公孙弘与夫子本人啊哦，原来如此。。。。。。"
"夫子岂可与公孙弘、石奋之徒相提并论“甄宓大声反驳。
”宓儿小姐，放松为师只是按照夫子之逻辑进行推演而已。“我耸耸肩，一脸无辜道。
编者注：人尽皆知的名人就不多作解释了。上文中的三位大家分别是汉末儒学领袖蔡邕、荀爽、郑玄；卢子干、皇甫嵩、朱儁是平定黄巾起义的功臣；公孙弘、石奋是西汉武帝时期的奸臣。
我给了他们一盏茶时间慢慢体味，然后我拿起手中的论语笑道，”儒学之道固然博大精深、妙不可言，不过是将其定为一尊未免有失偏颇。兼容并蓄、博采众长既为治学之道，也为理国之要啊有碰撞，才有共鸣；有比较，更知优劣同学们，坦然并欣然地接受百家争鸣既是一种态度，更是一种胸怀，为师希望。。。。。。“
甄姜举手要求发言。
”黄公子莫非希望吾朝回到战国乱世“
”嗯，问得很好“我赞许地点点头，耸肩说道，”惜乎，六王毕、四海一靠的不是儒学；而眼下情势，大争之肇已现,若一味独尊儒术，重回战国也未可知。“
甄尧也听得起了一些精神，头一次举手要求发言。
”本朝立国四百年，开朝扩土、文治灿然、人口剧增、国势日张岂非“罢黜百家”之故“
”嗯，那什么，中庸、大学不是张角的符箓咒语，读上一万遍也打不死半个匈奴人，对么没有桑弘羊推出的盐铁专卖与马政，孝武皇帝哪来那么多糟钱去打匈奴人，对么据为师所知，儒家诸经似乎并无关于盐铁与马政的论述，而卫青、霍去病、陈汤乃至前不久刚刚辞世的名将段颖好像没有一个是儒生。反之，狄山、石奋据说都是儒生，害苦你们甄家的王莽还是个大儒哦，嘿嘿。谢谢提问。”
编者注，狄山是屡次力谏汉武帝用儒学教化匈奴的那位书呆子，被汉武弄去戍边，结果被匈奴人撸死；王莽，在窃国大盗的身份之前，他的身份是顶级官僚兼顶级大儒。
我对王莽的调侃似乎触动了甄家众人最为敏感的那条神经，气氛一下变得有些紧张起来甄俨已经在喘粗气了。
”放松，同学们“我放下手中的论语说道，”为师刚才所说，并非刻意贬低儒学。至王莽的举例，确实孟浪，在下向各位致歉，以后一定注意“
知错能改，善莫大焉，我向他们表示歉意的稽首进一步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。
“那先生言下之意，日后授业要放弃儒家经典”
甄俨口中的“先生”很值钱，一句顶一万句。
我摇头笑道，”大公子还是误会了我的意思。事实上，诸位对于儒学经典的研究比起为师来不遑多让，再说我对它们的理解与领悟也绝对比不上诸位大家。我再怎么努力，也搞不出多少新花样来。大家说，对么“
众人想了一想，觉得有理，各自点头。
”先。。。。。。黄公子刚才有关”危邦不入、乱邦不居“之论述还是新颖别致、别有洞天，何得如此过谦”
甄宓憋了一下，“先生”还是没喊出口来，不过看在“新颖别致”、"别有洞天“都是褒义词的份儿上，我还是还给她一个灿烂的微笑。
”诚如宓儿小姐所言，如果大家喜欢这种另类的经典解读方式，为师表示很高兴。自前朝孝武皇帝皇帝开始，同学们手中的这些儒家经典作为法定教材已经使用了三百年。而且在这三百年中，儒家学说也没有多少推陈出新，对么“
”对“众人异口同声。
”再而且，这三百年中，吾朝非但没有贡献出孔子、孟子之外的任何子，甚至连一个可以比肩“七十二贤”的人物都没有，对么“
”对“还是异口同声。
管他郑玄、蔡邕还是荀爽，谁敢说自己是第七十三贤除非是活腻歪了
我哑然一笑道，“那么，问题来了如果这样的情况，也就是论语、大学这些四书五经作为唯一教材的情形再持续一千七百年，我大汉朝又会怎么样”
问出了这个问题，虎门海滩上的滚滚硝烟，圆明园的熊熊烈火以及南京中华门外的累累白骨一一在我眼前浮现。可能，那段记忆跟他们毫无关联，但是对后世所有的中国人，它们都是刻骨铭心的
他们都是一脸迷糊除了甄宓之外。
“那依黄公子之见，却会怎样”
好长的黑线啊小妹儿，你这话赶话的脾气不改，后果堪虞啊
“这个问题就是为师今天留的作业，大家就此展开想象，发散思维”
作业的难度有些大，他们个个皱起眉头，开始犯难。
我那起另外一册书简诗经，笑着说道，“让我们暂时抛开高大上的圣人之崖，说些大家感兴趣的。”
“关关雎鸠，在河之洲，窈窕淑女，君子好逑。。。。。。"我读完关雎后，释卷说道，”此乃诗经第一篇，乃是古人在婚礼之上赞美新娘、祝颂婚姻美满的，并且因为诗中表达出的以婚姻为最终目的爱情动机，它历来被作为“中庸”之道的典范。。。。。。“
”姜儿有话要说。“甄姜举手。
”嗯“
”先生所言，人所竞知。“
”我当然知道。“我指了指秀儿，笑道，”不过有些同学尚处启蒙阶段，老师啰嗦两句也无关紧要吧。下面进入正题。“
”各位同学，古文之美讲究言简意赅、意境悠远。以关雎为例，淑女是”窈窕“的，那么问题来了，所谓的“窈窕”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“窈窕”呢假如读者并未见识过”窈窕淑女”又如何去体会那种意境呢再比如，在座同学中竟有五位”窈窕淑女“，那又当如何予以区分呢难道该说”窈窕甲女“、”窈窕乙女“直到”窈窕戊女“么果真那样，所谓的意境之美不是被破坏得荡然无存了么”
堂下笑声大作，甄脱、甄道更是笑得前仰后合、花枝乱颤。
“那公子便来个言繁意实之”窈窕“让我等听听。”甄宓用眼神举手，得到我的首肯后提议道。
“这个提议是很好的，诸位听好。”
“娴静时如娇花照水，行动处似弱柳扶风。心较比干多一窍，病如西子胜三分。这样的”窈窕“会不会更加直观，人物的形象是不是也更加丰满起来了呢”
食色，性也。对于“真善美”的追求是人类亘古不变的天性。曹文豪的妙笔显然比孔圣人的说教更有吸引力。
“妙不曾想先生也是同道中人”甄尧第一个拍案叫绝。
呃，获得你的肯定我很高兴，但是你我是否属于同一阵营实在有待商榷啊
我乘热打铁，继续说道，“上面那段是对”窈窕“相对详实的描述。。。。。。”
“言下之意，先生还有更为详实的”甄尧喜出望外。
“当然。”
在众人企盼的目光中，我继续说道
“她长着一张标准的瓜子脸，宛如月宫仙子降临，冰清玉洁；她的眼睛大而有神，似有一股秋波荡漾，如同无时无刻不在默默倾诉一股衷肠一般；小巧挺拔的鼻梁，平添了一股娇媚俏美气质；纤薄柔软的樱唇散发着透明温润的红宝石光彩，便任凭那心如铁石的男儿铁汉，看了一眼也要情不自禁的沉醉其中。”
众人随着我凝滞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了秀儿。没错，模特就是她。
秀儿俏脸羞得通红，却还带着几分欢喜之情。只是如此高的关注度，恐怕多少让她觉得地上的裂缝还不够大。
我瞥了一眼沙漏，替秀儿解围道，“以上三种行文方式，各有千秋，各异其趣。孰优孰劣，仁者见仁，智者见智。。。。。。”
众人齐声提议，“先生何不再来一段”
我手指沙漏，笑道，“时辰已到，第一课就到这里。下课”
。。。。。。。